第二章 何望舒
何望舒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她的确是雁归国流霜派前掌门何庆云的长女。天下名门正派,以流霜派为首,所以纵然望舒是个女子,在她父亲也从小严格敦促她学习武功,加上她天资过人,所以才能有现在这般实力。应该说,望舒的童年是快乐的。她无论武功和品性都深受流霜派众人乃至是江湖上其他门派的人赏识,以至于当她父亲苦于无子,准备从同宗过继一男丁做继承人时,流霜派内所有资历较高的人,以及几个和她父亲相熟的门派掌门,都力劝他不必折腾,就让望舒当接班人。因此,原本望舒就是流霜派,某种程度上也就是整个武林,的未来领袖,可谓意气风发。美中不足就是父亲古板些,几乎不与她谈除习武之外的任何事情,但是有三个妹妹和母亲的陪伴,也不觉得生活枯燥。
然而这一切在她十五岁那年戛然而止。那一年,她终于多了一个弟弟。本来嘛,望舒从来也不是真的很在乎当不当掌门这种事,所以对于弟弟的诞生她只有喜悦。但是,她不在乎,却有人在乎。她的二妹望秋,笑起来多么无邪,其实却是个野心勃勃的人。本来,如果望舒是掌门之位的继承人,她只能接受现实,因为姐姐各方面都远比她强,她根本没有与之竞争的筹码。可是弟弟何望曦的出生让她看到了机会。不出数月,襁褓中的望曦就得了一场病。起初只是普通的小风寒,某天夜里情况却突然急剧恶化,高烧不止,全身抽搐,呼吸急促。即便何家一位医术高明的故友,也是流霜派弟子周尧的父亲,周信,及时赶到,还是无力回天。雪上加霜的是,周信对已悲痛欲绝的何庆云表示觉得望曦的死十分蹊跷,不像是普通的因病夭折;随后经过一番调查,他断言望曦是死于焚心丸,流霜派的独门剧毒。由于只有在极端情况下才会使用,这种毒药存放于门派的禁室之内,而禁室的钥匙偏偏只有两个人有,一个是掌门何庆云,另一个就是已经承担起很多门派事务的何望舒。自然的,望舒就被父亲认定为残杀亲弟弟的凶手。
其实门派内好些人都不认同这个结论,望舒的人品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也不可能傻到使用一种只有她跟父亲才能轻易拿到的毒药。可是当局者迷,一个失去唯一儿子的父亲很难冷静思考,何况一切看起来是那么顺理成章,如果弟弟病夭,望舒就将是流霜派的掌门。她父亲因为自己把钥匙交给了望舒而自责、崩溃,并一度想要将望舒作为叛徒处决;所幸派内一些相信望舒的人苦苦相劝,他终究没有那么做,不过将女儿驱逐,并对替她求情的人撂下狠话:“若是哪天她再回来为非作歹,账要算在你们头上。”望舒倍感绝望,主要不是因为自身的冤屈,而是因为现在她知道门派内有一个狠辣至极的人物,随时可能毁了整个流霜派,可她却百口莫辩,无能为力。心中无数想说的话,也只能化为离开前最后一回首,和一句:“掌门,人心险恶,小心提防。”
望舒就是这样开始了一段流浪的生活。后来的某一天,在一个闹市里,她遇见一个大汉极力向她兜售一种葫芦形状的小挂饰,非说是可以保护人不受鬼魂的纠缠。那大概又是一种流传于部分地区的民间辟邪偏方。望舒本身不厌其烦,但细看之下猛然想起曾在二妹房中见过几乎一模一样的东西,不过做工更精致些,而且隐约记起在弟弟死亡那天望秋就突然把它挂在了剑柄上。望秋素来不信鬼神之说,买这种东西实属反常。再考虑到望曦病危之际是望秋立刻提出要找周信大夫,以及平日周尧的种种言行举止,望舒把整件事情都想明白了。杀死弟弟的根本不是焚心丸,只是随便一种引起的症状相似的毒药。这个妹妹,应该早已让周尧动了心,并且也利用了这点让他参与进自己谋杀弟弟的计划中。为了保护自己的独生子,周信也就只得说了一个谎,让望舒成为怀疑对象。这一举,望秋除掉了弟弟,逼走了姐姐,让父亲精神崩溃,接管门派指日可待。然而,望舒却没有丝毫的惊讶,只有透心的悲凉。大概她内心其实早已猜到了真相,只不过一直拒绝接受把那个总是缠着她要她教这教那的小女孩和“杀人”联系到一起。
在后面的事读者们也都知道了,望舒不知不觉就流浪到了湫然国,机缘巧合之下救了沈开阳一命。沈王爷惊讶于她的武功,加上望舒也无处可去,就收留了她来保护自己。就这么过了几个春秋。望舒其实内心也很怕望秋会把流霜派领上不归路,很渴望回雁归国。可纵使回去又能怎样?她没有实质证据,回去了也只会引起混乱,令当初为她求过情的人受牵连。每每想到这里,总有一种深重的无力感。
这段过往是望舒不愿在触碰的伤疤,所以她才在攸宁询问她的过去时,说了“你不替太子卖命我就告诉你”那种玩笑话,但没想到后来句话却成真了。
自那日攸宁与望舒在永安寺分别后,攸宁并不曾向太子沈紫垣及其手下的人提起过与望舒的这次相见。他总觉得让太子知道自己与望舒的接触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直到某一天,太子突然说要见他。他一到,太子就十分得意地亮出一把锋芒逼人的宝剑给他看。本来,无论多么精妙的兵器攸宁都见识过了的,但这把剑却令他大为惊讶,因为它与他曾经见过的某一把剑一模一样,令他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是何姑娘的剑!”刹那间,在场所有人的神情都凝固了。沈紫垣沉默了一会,缓缓问道:“你,知道了她的名字?”攸宁连忙解释:“啊,不,只是河神祭那日,恰巧在永安寺听见几个孩子跟她告别时叫她‘何姐姐’罢了。”沈紫垣并不言语,只是低头继续欣赏着那把宝剑。攸宁犹豫了一下,试探性地问:“殿下您,是已经把她……”“没有。这并不是她的剑,而是一把跟她的剑由同一人铸造,互相配对,互相克制的剑。这两把剑都是稀世珍宝,一把烟锁,在她手上,另一把云封,却失传已久。没想到今日我的一位江湖朋友却替我找到了。”太子话音刚落,另一个叫廖轩的手下就挖苦攸宁说:“殿下喊你来,就是想将这把宝剑赐给你,以便你对付她。不过我看你刚才的神情,分明是不舍得她真的出事啊,也不知你得到云封后是会用来帮她还是用来杀她。”攸宁立刻反驳道:“哪里的话,我不过是觉得她的武功极高,会是殿下的得力助手。如果不用非拼个你死我活,能化敌为友是更好的。”廖轩正欲回击,沈紫垣就喝住了他:“廖轩你休得无礼。攸宁可是在我最不得势就与我一起共患难,也救过你好几次,怎么能说这种话?攸宁你不必理他,总之,这把云封赐给你,希望你好好利用。你先退下吧。”攸宁接过云封剑就离去了。
攸宁离去后,廖轩之兄廖政就对太子说:“殿下,我看卫兄刚刚说了谎,关于那个姓何的女子,他应该还知道更多事情,您就这么让他走了,不多问几句吗。”沈紫垣微微一笑,说:“不必多问了,那姑娘也不可能给他透露太多的事情。而且他方才已经说出了最重要的信息。”“哦?”“他那句‘化敌为友,’点醒了我。”“可是她不会轻易倒戈。”“没什么难的,就用我当年策反你们大哥祝鸿飞的方法就行,”沈紫垣的语气平静的有点怂人,“攸宁刚才,提到了永安寺吧。不说我都忘了,沈开阳为了树立形象,时常会去永安寺探望孤儿。按理说,那女子应该每次都会同去,也已经和那些孩子颇为相熟。更何况,能让攸宁那家伙都有些惺惺相惜的人,定非无情无义之辈,绝对不会,在看到一些无辜的孩子要因自己而死时,还无动于衷的吧。”就这样,沈紫垣想出了一个世间最卑劣的计划,来对付何望舒。这个计划就由廖氏兄弟和另外几个人执行,并命令他们不要让攸宁知道此事,因为攸宁一定会反对这个计划。
然而就在当夜,攸宁却发现有人从窗户的缝隙往自己的房里塞进了一封信,大致内容如下:
殿下命令我们兄弟挟持永安寺内几个与那位何姓女子相熟的孩童,并让他们服下傀儡丹,以胁迫她为殿下办事。对幼童下手,实在是我们不情愿之事,但殿下的命令,我们至少表面上要服从。所以只希望你能暗中采取行动制止此事。这一切务必保密。阅后即焚。
廖政。
与此同时,在廖氏兄弟家中,廖轩质问兄长:“哥哥,你疯了吗,殿下已经命令过不得告诉卫攸宁!”“怕什么,卫攸宁的性格也不会在这种事上出卖我们。何况,你不是一直说他的武功强我们太多,终有一日,太子更得势些后,身边只有他就足够,我们就会像狡兔死后的走狗。何况我们还有些把柄落在他手上。对付那女子的机会很多,这次还不如先让卫攸宁知道。他就算只处于对孩童的怜悯之心,也必定会破坏此事,最终不可能不被太子发现。到时候,他不就出局了吗。而且他必定会解释为无意中听到了这个计划之类的,不会牵连到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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